茗花浮午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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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静】镜面折痕

#平和岛静雄视角注意

#十三卷后

#随便看看就好。




 

“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悠悠地回荡在一条幽暗的长廊上。

这不会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蹬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它不仅绝不清脆,反而低沉难言,让你想起暮色将至时分寺庙中传来的钟响——尤其是在这样寂静与晦暗的陌生的地方,无形之间便更加能吸引听者的心神,让那颗本来便谨小慎微的心不由自主随之起舞。

而从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也可以隐约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品质——即使莫名出现在这样引人不安、幽暗寥落的地方,他居然依然看起来无比沉稳镇静,毫无半点惊慌的迹象。

——更近了。

于是一个金色的轮廓便渐渐清晰了起来,远远望去其竟像是一道明亮温暖的火线。而随着距离慢慢地拉近——才能恍然发现,那让来人身周仿佛批了一层金色圣光一样的东西,居然不是他的穿着映衬出的颜色。

而只是他的发色。

他显然是一个不擅长打扮自己的人,只简单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但因为此时不知从何处投来的光线实在是无比晦暗而且深沉,于是便显得这件衬衫仿佛同样蜿蜒地流转了一种幽暗且冰冷的颜色——像是深海,像是夜空,总之与这里的色调已经完全趋于一致。

而他外套的一件扣上了所有纽扣的黑色马甲,更是流淌着一种黑暗的光晕。即使是再往下的流光闪烁的贴身长裤,再到与裤脚顺利相接的黑色皮鞋——都是一样的深沉与幽暗,并无半分明媚柔和可言。

可那一头灿金的头发,就像是阿波罗与太阳,能将他周身所有的晦暗全部一卷而空,只留下完全的纯洁而圣洁的黑暗。

于是与四下交相辉映。

这是一条幽幽暗暗,光影明明灭灭的长廊。

——一条与其说是长廊,不如说是被两道透明的墙面所围住的一条宽阔且看不见尽头的长路,而那剔透玲珑的、水晶一样的墙面中,则形状各异地立起了纯白的、罗马式样的高大立柱。

流光溢彩、剔透宛如水晶的不知名材质布满了这里。两边的墙面、脚下的地面,全是这样幽暗的“水晶”,而且也正像水晶一样切割的棱角分明,像是凹凸不平——但又分明是平整柔和的。

而每个精致的水晶“镜面”,都隐隐绰绰地折射出他的一点身影。

清晰的同时又模糊无比。

平和岛静雄慢慢地走过了这里,而那仍然散发着淡淡回音的脚步声依旧回荡在这里。并水波一般地向远方逸散。

他的背后是与前方所呈现的景致毫无二致的幽暗水晶壁,水晶壁里是整齐相对的一道道白色立柱。而被他抛在身后的地面,也是同样的水晶一样的地面。

就像是一场梦境。

平和岛静雄大概也感觉到了自己是陷入了一个精致奇异的梦境中——而说是奇异,是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梦境能精美到如此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的地步。

而且这并不单单只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

——看似幽暗而玄异的场景下,充斥的却是一种让他全身心都安宁平静下来的气息。

那是他以为他终于获得了,却始终没能真正拿到手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

——心可以蒙蔽自己的感情,却无法蒙蔽自己的感受。

 

平和岛静雄仍旧走在这条宽阔而美轮美奂的水晶长廊上。

他的目光可以穿透透明的石壁,可以穿过清晰的、小块小块的折射着莫名光彩的水晶壁面,可是穿过这些剔透的、美丽的色彩后——目光便仅能注视到大片的混沌。

……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就像是被关在了这里一样。

但平和岛静雄的心情并没有变得如何不好,他仍然是平静的。

他的表情没有显出半点的烦躁不堪——这与他近几年的进步有关。没有了那个一直撩拨他怒火的人在了以后,他愈加熟练地掌握了控制自己脾气的方法。除非是工作或是其他的必要时候,他已经不会再陷入到过去那样的以暴力解决事端的怪圈中。

……

意识到这点时,他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这种渴望是存在已久的——早在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便存在了。

只不过那时候香烟于他是克制怒火、保持冷静的“镇定剂”。而现在却是他在沉默且平静的时候一波波涌上心头的一种“渴望”。

——在思绪不可抑制地回顾过去的时候最为浓烈。

他常常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抽烟。香烟的味道能使他心绪平静下来。就如过去他常常做的那样——用香烟镇压怒火,使自己在越升越高的怒焰中维持一点清醒。而这几年——生活渐渐安定而规律的这几年——他却不知何时习惯了在夜里独处的时候点起一支烟。

夜深人静,烟雾,沙发,满室安静。

那个时候他品尝不出烟的任何味道,但当将闷在胸口的那股气随着烟气一起排出体外的时候,却似乎终于能纾解他心底无法排解的某种莫名的情绪。

至于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也不打算去深想。

 

而这个时候——那种莫名的情绪又蔓延上来了。

那种名酒一样的、他品尝不出、解读不了却反而随着时日加深越加醇厚的情绪就像一根刺,“噗嗤”一下刺破了原本像气泡一样包裹着他、使他感到安全的那层薄膜。

再往前走。

——他感到自己似乎即将目睹一些自己不愿意正视的某些东西。

可他却不想停下来。

平和岛静雄不是会为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而止步不前的人。或者说在进行某种比较时,那个止步不前的人永远不会是他。

如果有人能够把他想不透的真相摆在他面前,他只会大踏步走过去直视它,而不会鸵鸟一般视而不见——或是另类明了地冷眼旁观。

即使真相总是使人畏惧,使人不安,使人痛悔,使人怀疑过往。

他是坚强的,也是勇敢的。

他是聪明的,也是固执的。

他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

 

冥冥中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吟诵声。这悠远轻微的声响似乎打破了某种近乎凝滞的平静——这使他拧起了眉头,神情微微地沉默了下去。

——不再像过去那样因为仿佛正在遭遇一场使人心烦意乱的算计,于是神情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快意的怒火。

因为现在。

——是想念已久的平静早已到来的时候,也是那种从尾椎传遍全身每一个关节的快意,猝不及防地消失的时候。

而且不可留念。

 

应该是月光吧。

以前谁说过月光是会使人平静的东西。

平和岛静雄这样想着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上空。

但上空只有一片泛着一丝淡蓝的云雾,穿过这片淡蓝的烟雾,便能看到一偏朦胧的星空。

根本看不出哪里有月亮。

平和岛静雄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长长地从胸腔里吐出了一口气。

他已经找不回初入这片梦境时的那种久违的身心安宁的美好感受,于是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便低落了数分,仿佛回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常常困扰他的那种难以排解的情绪之中。

这种时候的他往往思维放空,什么也想不到。

沿着潮水落后的沙滩一个人行走会使低回的情绪更加难解。这就像他现在正面临的一样——陌生的情绪更加剧烈地向他侵袭,轻而易举地卷走他的力气,而将懈怠灌注他身。

——而以他一贯简单平直的思维,想不到摆脱的办法。

他甚至连“摆脱”这两个字组合而成后代表的意义,都松懈地不愿意思考。

摆脱。

不摆脱。

 

什么都好。

心底隐隐约约的直觉告诉他——

要等待。

继续等待。

但是什么都好。

出现什么都好。

只要打破这片现在已经近乎凝固的气氛。

什么都好。

 

出现了。

平和岛静雄弯了下腰,俯下身从流光溢彩的水晶地面上捡起了一张光泽柔和的白色信笺。

[请~❤继续往前走哦★☆❤~]

“……”平和岛静雄看着手里简短的信笺,良久才慢慢地动了下眉,轻轻地“啧”了一声。

——像是正在参考着过去。

……熟悉的、让人不适的口吻。

平和岛静雄这样想着,终于停步在原地站了一下,但还没等到他决定好怎样处置这一张来历不明的信笺,信笺便从一个角落开始,从边缘处落下银白的细沙,最终在他没什么特殊情绪展现的面容前完全风化成了最柔和而不可触摸的粉尘。

于是平和岛静雄只好松开手,让那些细软的白沙从指缝间坠落。

所有白沙脱离指尖的那一刻,似乎燃起了一道白色的火焰,一阵美丽的光华一阵闪烁后,那些砂砾便在风中化成了白气,然后完全逸散在了空气中。

……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收回右手,向前迈出右脚的时候隐约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才将脚稳稳放在地上,继续往前走。

……前方有着些什么。

来自那份独特的、敏锐的像野兽一样的直觉,让他隐隐约约有了些朦胧的预感。

一时之间那种一直困扰着他的情绪似乎淡了些,但却又像是一片黑沉沉的乌云下的海浪翻卷的海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令人不安地爆发。

 

从上方忽然投下了一缕乳白的淡光。

幽暗的水晶墙壁在这光芒下熠熠生辉,那些水晶里或浓或淡的墨色的丝状物一下子变得纤细而透明,于是便显得这里的一切如梦似幻。

……一座幽暗而不阴森的古堡。

……黑暗与圣洁交相辉映的城墙与没有尽头的长廊。

维度仿佛重叠,而瞳孔中倒映出的一切,又分明是清晰而立体的。

他从那些折射出他样子的被细线分割开的镜面上看到了自己模糊成一团的身影,而这些身影随着他前行的动作还在不断地变换着。

平和岛静雄一时不知是该再次为自己的梦境居然能如此细致和美丽而感到些微惊讶,还是为这个梦境如此清晰,思考如此真实而感到困惑。

——如此真实。

——真实到如此荒诞。

这无比柔和的光芒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一闭眼,却又终究没有完全地合上双眼——

他怀着那份莫名的预感,迎着突然刺目的光,注视到了他从出现在这里起,就一直在等待着的事物。

它呈现在面前。

咚,咚咚,咚咚咚……

是什么声音?

忽然在这里沉闷有力地回响。

 

有一片混沌忽然散去了。

瞳孔的刺痛很快地消弭了下去,他那一瞬间被亮光夺走的视觉随着使人安心的黑暗的到来,终于也渐渐地重归清晰。

——他看到了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

像是中世纪伦敦夜深时候的雾气。

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幽邃的黑暗中一闪而过……仿佛天边的流星一样很快从遥远的天际坠落,又仿佛是一道寒凉的吐息,使他在那一刻感到了那席卷而来的冷意。

不知哪里卷起的急促的风,将他额前的金色碎发撩起了一点危险的弧度。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

原来是他往后退了一步。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嗤笑。但这声嗤笑消散的极快,以至于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这道笑声。

……少了些什么。

他拧着眉回想,却感到有凉意从胸口处开始蔓延,他下意识地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胸前的衣衫上,已经多了一道被锋利器物割开的口子。而此时正有不知从何处来的风不断地从这道缝隙中涌入。

啊。

他想。

对的,就是它。

 

他沉默着继续前行。

不同于之前,此时他的心跳已经回复了平时……甚至更早之前的状态。

那种没有背负着某种特殊情绪的自由的状态。

就像是一直被某种低温而乌黑的火焰轻微地灼烧的灵魂,忽然被注入了一些冰凉的什么一样。

可以使情绪舒缓,可以使情绪宁静。

——它渺小而微弱,更不引人注意。

——但这份低温的炙热,夜深人静,未有片刻停止。

以至于灵魂在不见阳光的阴雨天里从来焦灼,就像是深埋泥土的种子开始向上发力,于是灵魂终于难得安宁。

他正在迎接着自己所等待到的事物。

即使再不能直面。

也好过悬于半空。

 

他继续往前走。

面前的光影变换着,以至于他居然从前方的流光溢彩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块七零八碎的面包。

……面包?

一块长条的面包上细碎的洒了黑色的巧克力碎,还放上了小块的芒果和菠萝。从面包开口的地方,还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香甜冰凉的浓稠酸奶。

……他知道那很好吃。

可为什么这块面包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情于惯常的表情稀缺中浮现出了一些浅显的困惑,然后这些情绪被思索与使劲的回想所代替。

啊。

……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个还是高中的午后,似乎有个很漂亮的女孩有一天发现那个惹人厌恶的家伙没有带便当来学校,便鼓起勇气给他送了一份精美无比的便当。

只不过那个恶劣的家伙不仅没有吃,还在去超市买面包的时候顺手买了一罐盐,全部洒了进去后,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后来他和那个家伙大打了一架,还抢走了他当做午餐的面包,让他一下午没有进食。

可是是为了什么而打起来了……

还有——

后来那个面包去哪了——

平和岛静雄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似乎此时他才陷入了正常的梦境状态——思维混沌,思考困难。

……这些十多年前的回忆似乎真的已经被遗忘太久了——被当事人遗忘在角落,只留下血色、锈迹斑斑的印象——随着那个以前会使他一想起就感到无法阻遏的郁气怒气直冲脑门的家伙销声匿迹,这些本来被相互的厌恶痛恨所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又再次被当做“该被抛在脑后的、记忆中的边角废料”而一起深埋在不见天日的混沌的地方,多年不被想起。

于是它们泛黄褶皱,于是这些凌乱的记忆都变成了金色的碎片,而他就像一个在一场海啸后独自于夕阳下捡拾被冲打的残破的贝壳的孩子,于金沙漫漫间偶尔寻得一枚稍有残破的碎片时,夕阳镀上的金光也已经模糊了他所能观察到的景象。

夕阳的温度如此灼热滚烫,于是手中的贝壳居然好似就要气化然后蒸发在空中了——

在多少年的毫无温情的争锋相对、相见两厌的厮杀中,那些彼此尚还留有余地的挑衅与打斗也被两方的痛恨所覆盖了——于是那些相对还略带温度的过去,就这样一同被无意识地丢入了记忆的垃圾篓。

就这样尘埃落定。

——直到阔别那段余温已经十多年的今天。

——厮杀已经过去、一方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的今天。

面包忽然消散了。

他在原地停了半晌,直到看见地面上显现出的面包的幻影完全消失之后,才终于迈动了脚步,向前走去。

——却仿佛有什么轰然破碎。

他的步伐依旧挺拔,从背后看去,那件白到冰冷的衬衫,那耀眼的白色,分明正泛着最沉默无言也最孤寂寥落的光泽。

——而这孤寂已经徘徊多年。

 

……怎样都好。

……只要先走完这里……就好了。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打着雨伞的身影。

两面晶莹剔透的色泽幽暗的水晶壁上同时折射出美丽而深沉的光线——这些光线在半空汇集,竟然交错成了一个朦胧的、几乎下一刻就要消失的背影。

那张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他的一切目光,让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是谁。

呼——

两面的水晶壁光线突然黯淡了些许,于是似乎再也无力支撑的身影,就那样的骤然碎在了半空中。

——仿佛纷乱的幽暗蝴蝶。

 

他再次沉默片刻。然后迈步继续向前。

 

这条路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平和岛静雄已经不知走了多久。

他觉得好像没过多久,又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幽暗水晶壁上的光芒再次折叠而交相辉映——然后在他的前方映出了一条弯弯曲曲、向上盘旋的流淌着幽光的小道。

小道上方摆放了什么东西。

平和岛静雄抬眼去看,却一下被那上面反射出的冰冷的白光闪到了眼。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看清楚了。

——一把他很熟悉的刀。

这刀曾无数次划破他的衣服乃至于血肉,也曾无数次断折在他的手里。

他忽然久违地感到了烦躁,一股在整个身体内部开始升腾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烦躁。

自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越来越难以愤怒起来——无论是怎样荒唐的言语,怎样冒犯的事情,哪怕最终还是无法用交涉来解决——他也可以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一边抽着烟一边一言不发地静观事态的发展,然后判断出自己该做什么,然后再付诸行动——而不是被愤怒支配了头脑与身体。

于是这股渐渐开始点燃他整个身体,甚至于精神的火焰——居然让他一时间恍惚地感到“阔别已久”。

——它本不该再出现。

——本不该再有任何东西能引动这份烧灼一切的火焰。

即使这火焰只是轻微地在燃烧着,只是略微地勾动了一丝平和岛静雄现在平和的躯体下的、如岩浆般炙热的力量。

他甚至想过——

就算那个家伙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再次如过去一般愤怒兴奋到失去理智。

——任何已经改变了的东西。

毕竟那一夜的厮杀已经如一把刀斩断了一切过往。

他们已经没有了继续痛恨下去的理由。

——而这把刀仍是旧物。

因为那是已经了断的过去。

——无论怎样的结果,都是结果。

 

眼前再次重现宽阔的大道。

大道路面流光溢彩,幽暗光华闪烁,与上空深蓝的星空交相辉映。

他再一次在原地停下,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

还会出现什么呢。

他站在原地想了下,然后再次跨出一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强自压抑着自己开始变快的呼吸的心跳的节拍。

 

周围是明亮温柔的日光。

平和岛静雄反应过来时,一时之间居然怔了一下。

夏日的暑意通过毫无遮挡地照射在自己皮肤上的阳光一点点侵袭进来,无论是烘烤还是烫热的触觉,都真实地一点点攀爬而上。

他站在路中间。

周围行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人发现正站在路中间的他。

他看到少女们手中的冰淇淋在盛夏的天气中一点点融化,已经融化的奶油巧克力湿哒哒地往下滴,看着黏腻,却有一股使人舒惬的冰凉从燥热的心间流淌而过。

他有些犹豫地躬身下去,伸出手探了探地面——

坚硬的,灼热的,以至于手指尖传来一点“被烫到”的痛意——

触摸的到。

也就在这时,一种被太阳完全覆盖的炎热感受完全笼罩了他,同时传进耳中的还有仿佛突然之间消磨了界限的、一下子真实起来的水煮沸一样嘈杂的声音——

平和岛静雄顺着人流穿过了马路。

就在他走出斑马线的时候,交通指示灯上的绿色恰好变成了红色。

汽笛声响起,然后是无数汽车启动的轰鸣声。

哦。我是要过马路啊。

一头金发在日光下无比灿烂的高大男人这样想着,但这个思绪一结束,他便再次感到了一股茫然在他的心间升腾而起。

他想要仰起头朝上看一看,但因为阳光实在太晃眼,不由自主地便抬起了一手放在了眉骨处,似乎是想要稍稍遮挡一下刺眼的阳光。

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却看见了一个一身白大褂的男人。

他正站在便利店的正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中提着一个便利袋,而举在胸前的右手拿着一个手机。

“……新罗?”

金发男人语气中犹带着一抹不确定地自语了一句。

似乎是察觉了一道注视,岸谷新罗下意识将头转向平和岛静雄所在的方向,待看到正站在毫无遮掩的日光下的平和岛静雄时,他楞了一下,然后伸手打了个招呼。

“啊,是静雄啊。”

平和岛静雄走了过去。

岸谷新罗放下了手机向平和岛静雄走了几步,他用熟稔地语气在平和岛静雄身前说着话:“啊,静雄也来买东西吗?”

“……”本是很平常的问话,但平和岛静雄却一下子沉默了,直到半天没等到下文的岸谷新罗投来了奇怪的一瞥时,他才吞吞吐吐地道——

“不知道。”

“哈啊?”岸谷新罗无奈地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然后他才稍微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道:“静雄啊……如果心烦的话,就不要在大太阳的天气里到处乱逛啊。”

说到这里他一手抹上自己的下巴,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很久没看到静雄你这么烦躁不堪的样子了呢。”

……烦躁不堪?

平和岛静雄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自己很是烦躁不堪——但平和岛静雄并没有出言反驳。他沉默地和岸谷新罗一起往前走。

岸谷新罗仍然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啊说起来静雄这几年也没什么人惹你了呢多么幸运又可惜啊我都没有给你治疗伤口的机会了呢……不过对于静雄你来讲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呢!”

啊啊,算是吧。

“不过静雄你之前究竟是倒了什么霉才会不幸地被不良团体们盯上,这几年一直过着鸡飞狗跳的生活啊——”

……

不对。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地说——

——不是这样。

同时有一道更深的涟漪在他的心底泛起。这声音就像一道长久埋在湖中的钟突然发出声响,于是平静的水面被荡起阵阵波纹——

……为什么会这样说?新罗?

他张口想要这样问,却没有声音冒出来。

“不过好在这几年总算安稳了下来是吧——那么可以考虑找一个温温柔柔的女朋友了哦静雄?像你这样的性格肯定会有好多女孩子喜欢的——”

……不。

——不能……

“……我不会……有女朋友。”

说出来了。

“诶?”

岸谷新罗奇怪地看着他。

平和岛静雄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又变远了——那种热气在他的身体上游移,却不能真的将暑气带入他的身体。而他看见岸谷新罗的口正在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听不到。

没有任何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于是他说——

明明是那个家伙更讨人喜欢——

——没有声音。

但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填满。这种感觉使他感到灵魂漂移,感到一道如此分明的界限。让他更加确认了一些东西。

——我不属于这里。

一种下坠感突然如潮水般没过他的头顶。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没有反抗。

啊啊。

是那种感觉。

那种午夜梦回时的沉闷的感受。

是只能沉默地吸烟时的感受。

无法摆脱。

这种情况下——怎么有可能负担起另一个人的感情啊——!

 

四周忽然暗了下来。

夏日炎炎的池袋的午后消失不见,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的岸谷新罗的声音消失不见——

只有很多很多的、殷红的液体顺着不再闪耀的地面向他缓缓流淌过来。

蔓到了他的鞋底。

他沉默着。

然后似乎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甜香的液体越过了他,向更远处流淌而去。

他仍旧沉默着。

——到了。

他的心底模模糊糊闪过这个想法。

幽暗闪烁的水晶壁只留下了纯洁的黑暗光华,深蓝的上空所有光芒已经完全隐没。

那条好似永无止境的长廊消失不见,他的面前矗立着一座漆黑的高墙。

高墙中有一扇门。

青铜一样的巨门庄严肃穆,门身上缠绕了无数笨重粗大的青铜的锁链。

他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轻巧而顺利地绕过了这一路上所有的幻境丛深,来到了这座门前。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庞,只知道自己开始隐隐约约的颤抖。

——一股隐秘的兴奋到战栗的感觉从心脏,一路蔓延到每一个指尖。

——就在他的对面。

他站在门前,手指轻轻扣上了门扉——

——那个男人似乎在笑。

而那种笑容他太熟悉了。

有多少次只要看到就会让他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像打碎什么一样的去打破那种不含丝毫善意的笑容。

于是他试探一般地、微微用了点力气——

——而那个男人直接分明的手指则随意地触上了门上缠绕的浮雕,那仿佛黑蛇一样的凸显的纹路上盛开了无数的黑色的花。于是他居然兴味盎然,收回手,抱臂站在原处,一手托起下巴,神情也露出了沉思之色。

平和岛静雄的心再次感到了躁动,于是他有些急躁地鼓起了力气,开始尽全力推门——

——他面上突然完全地、毫不遮掩地带上了那令人烦躁的、黑色的、戏谑的笑容,他抬了抬下巴,那双猩红的眼里犹然带着笑意——然后他悠悠然转过了身。

平和岛静雄的动作停住了——

——他背对着门走去,脚步依然轻松,身影却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逃避的人,永远不会是他。

止步不前的人,永远不会是他。

不去正视某种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的人,也永远不会是他。

 

[别再回池袋了,临——也——老——弟——]

他的确不会再回来。

 

平和岛静雄两手突然按在了门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久违的咆哮声响彻在这里。

轰——

铁索震荡,巨门轰轰作响,灰尘纷纷洒洒地荡上了天空——

一道缝隙出现了,于是有一道白光投了进来。

——那是真正的日光。

 

你想见他。

 

平和岛静雄睁开了眼。

他仰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然后他微微偏头,看见了那道被风吹拂的不断起伏的窗帘。

有一束光透过这道缝隙照射在了他的脸上。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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